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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她)們

木木

 

夏日炎炎,應該就是那幾日,天氣突然又轉寒,時而刮風,時而下雨,這樣的天氣真讓人猜不透。
她的樣子很普通,穿著也一樣,常常是運動服搭牛仔褲,腳上穿一雙臟的舍不得擦得黑白相間的滑板鞋,說黑白相間,是因為沒有人能搞清楚那是廠家的自然著色,還是她獨具特色的完美加工。什么,她的長相?哦,我忽略了她的長相,她的五官排列的不是那么整齊,眉毛前濃后淡,眼睛一大一小,一單一雙,鼻子扁扁的,可能是常年承受那個象征著高學士人士的500度的眼鏡框所致。耳朵上永遠插著一副耳機。還有她的嘴巴,厚厚實實的嵌在臉上,右下角還有顆痣把守在那,牙齒還算潔白,盡管只有為數不多的人看過她刷牙。什么,糙漢子?不,她是女生,標準的中國輪框和膚色,還有一頭烏黑并不亮麗的頭發(fā)。對!這就是她,身高應該有一米六五左右,可不知什么原因,把她放在測量稱上她一下子就萎縮成一米五六了,體重嗎?不好說,大概是營養(yǎng)不良,還不能夠用精密儀器來測量。“李呆飚”這個名字概括了她的長相以及人品。說起這個名字可是有來頭的,據說是測字先生取的,說她命里缺火,在寒冬難以存活,像極了外太空的新奇物種被人類擅自帶回地球而產生的水土不服,她的父母請來做法的江湖說士(美其名曰法師),將不到倆個月的的他抱到院子里,那法師像模像樣的點著紙錢,燒了幾注稥,嘴里念叨著,像是和小鬼或神仙談判一樣,最后隱隱約約聽到“好”字,(難道是法師回到地球情不自禁的一聲吶喊?或許是。)禁足一月,方得此名。
“哎呦,不是給你說了嗎,看到沒,前面,對,前面那個就是她,別以為換了發(fā)型我就認不出來。
說話的是呆飚班上的一位男生,原名叫張成,人們親切地叫他張大嘴,只因他常常吹牛,并且熱衷于談論校園里的風云人物,對遠離人界的螞蟻踩踏事故也常常品頭論足,頗有長者的風范。
此時的他焦急 迫切,又很不耐煩地指著前面的呆飚給旁邊的哥們兒說著,“就她,就是她啦”。
但感覺周圍的幾個人好像不是很感興趣,他便立即轉移話題,“看看看,左邊穿著高跟鞋的那位,你們猜猜她長得怎么樣?”
幾位哥們立刻顯得精神十足,來回張望,“哪 ?哪呀?
“那那那!快看,要過馬路了”。張大嘴說道。
剛剛還肩膀搭著肩膀談天說笑,現在便立刻劃清界限,獨自作戰(zhàn),尾隨著那雙能夠發(fā)出咯噔咯噔性感聲音的高跟鞋而去。對于這樣的情況,他一點也不意外,在他們的世界里,頭腦夠利索的人總是站在美好事物的一邊,這里所說的美好事物專指美女,當然,像呆飚這樣的女生他們也會用自己獨特的方式將其屏蔽。
    呆飚早就知道身后有人討論他,便低著頭,加快腳步,發(fā)覺身后的人都跑了,于是小心翼翼回頭看了看,繼續(xù)快步往學校走,校門口的iphone店里傳出張杰的歌,“給我翅膀,讓我可以翱翔,給我力量.....”,呆飚無心去聽,徑直走到教室,回到自己的座位,摸著胸脯松了一口氣,便頭枕著胳膊,爬在桌子上佯睡,看著旁邊空空的座位,她插上耳機...
那是一個月前發(fā)生的事。呆飚的班級剛轉來一名新生,老師安排他與呆飚坐在一起,班上的人頓時炸開了鍋,“怎么回事?這么一個大帥哥和呆飚坐在一起,哎呦真沒法看,真不知道老師是怎么想的?”議論聲越來越大,可是該同學好像什么也沒聽到,正在認真的向呆飚介紹著自己,“我叫泰衛(wèi)瞿,我爺姓泰,我爸姓衛(wèi),我媽姓瞿。所以我叫泰衛(wèi)瞿!我家就在縣城街上,你如果去縣里逛的話可以來我家玩哦,我以前在xx學校上學,因為那里要改建,你絕對想不到那......”
呆飚呆呆的看著這個口若懸河的男生,突然感覺有點受寵若驚,的確已經很久沒有人愿意和她說這么多話了。泰同學自顧自地說了一籮筐后才發(fā)覺身邊這個女生一句話也沒說,于是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呃,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呆飚像是突然被驚醒了一樣,吞吞吐吐的說道“啊?嗯...嗯... 我嗎?我..我叫李呆飚,”。         
“哦,倒是個很....很有趣的名字,”衛(wèi)瞿笑著說道,
隨后便拿出mp3問道,“我看你插著耳機,你在聽什么歌?”
“哦,我,我不聽歌,我在...呆飚結結巴巴的說著。
“?那你....,”衛(wèi)瞿瞥到呆飚手里的耳機線頭沒往下問。
“我給你聽首歌吧,超贊的”!一邊說一邊把另一只耳機遞過來。
“我的世界,因為有你才會美...是張杰的第一張專輯。
第一次見面衛(wèi)瞿的侃侃而談讓呆飚的心情頓時豁然開朗,接下來的校園生活中呆飚的話變得多了,并且穿裝也發(fā)生了改變。衛(wèi)瞿的學習成績很好,常常給數學白癡的呆飚講解各種題型,呆飚也常常給對英語不感冒的衛(wèi)瞿作輔導。
一次集體郊游中,呆飚和衛(wèi)瞿單獨走著。衛(wèi)瞿給呆飚津津有味地講著他以前在學校的事情,他是如何捉弄他前排的女同學,他是如何在熄燈后偷偷翻墻出去,老師怎樣懲罰他,以及他怎樣取笑他的老師。
“哈哈哈哈...... 我們老班(班主任)讓我站在教學樓下曬太陽,她剛轉身,我就跑了,她在后面一邊追一邊罵,‘腳底抹油了啊,跑這么快,停下!’”。說完之后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呆飚聽得入神,“后來呢?”
“后來,老班要見家長,我就叫我爸來了”。
衛(wèi)瞿這時的情緒突然變得低沉,略顯憤怒的說道“我去!什么見家長?都是狗屁!”
之后他說了很多,有關他轉學的原因,還有他閑暇時作詩的自嘲,以及他被老師當成替罪羊的事等等。
“我給你念首詩吧,”他顯得興致勃勃,
呆飚點點頭說,“好。”
衛(wèi)瞿一本正經的清了清嗓子,“嗯,嗯,開始了啊。題目,聲聲慢,序,致頭油的你,”
呆飚連忙看了看自己身上,并摸了摸頭發(fā),很茫然的樣子。
衛(wèi)瞿忙補了一句,“我寫的是我自己,哈哈........。
呆飚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尋尋覓覓,明明.....”衛(wèi)瞿剛念了一句,聽班上有個同學喊道,“衛(wèi)瞿,老賈(對班主任的尊稱,原名叫賈貞晶)叫你。”衛(wèi)瞿顯得意猶未盡,準備重新開始,很顯然沒有要走得意思。
那位同學繼續(xù)喊道,“衛(wèi)瞿,快點,老賈讓你過去。”以為衛(wèi)瞿沒有聽到,還故意加大分貝。
衛(wèi)瞿很無奈,沖著那位同學喊道,“知道了,別喊了”。
于是站起身,一邊走一邊對呆飚說“你趕快過去吧,可能一會要集合了。”
衛(wèi)瞿剛走,班上的同學立刻圍過來,
“你們倆個說啥呢,說的那么高興”,
“你們倆是不是....”呆飚對突然圍到身旁的同學感到害怕,甚至恐懼,她開始臉紅,變得手足無措,口不擇言。這時班長的一句“集合”拯救了她。
接下來呆飚的日子有點不好過,郊游與衛(wèi)瞿的單獨相處現在成了班上的熱議話題,時不時地在課上老師也有意無意的先后叫道呆飚和衛(wèi)瞿回答問題,或是以呆飚和衛(wèi)瞿為例子講句法成分,講相向而行何時遇到等題型,在一次自習課上,老賈叫衛(wèi)瞿單獨談話,沒有人知道他們談了些什么,可是班上的人清楚,一定和呆飚有關。
“哎,你們知道嗎?”
說話的是班長,“老賈對衛(wèi)瞿破口大罵,說人家是轉學,他是轉(此處讀第四聲)學,罵他沒出息”。
張大嘴感覺班長搶了他的風頭,為了挽回他在班上受百人尊崇的地位,立即說道,“別大驚小怪,這是遲早的事,難道你們沒聽說嗎,老賈要他把家長請來。”
果然如他所料,同學們崇拜的目光又紛紛投向他,此時的他榮耀回歸,隨著同學們的感嘆聲心滿意足的走開了,隨后又繼續(xù)加入下一個秘密討論組,開始發(fā)表他驚人的見聞,“你們沒聽說嗎?........躲在桌旁的呆飚緊縮著身子,似乎感覺到他們在談論自己,但又不敢加入他們的對話,只是盯著世界地圖發(fā)呆,或者在思考地球是如何全部繪在紙上的諸如此類常人不會輕易思考的問題。
一天早上,衛(wèi)瞿將先前寫的詩拿來給呆飚看,呆飚剛準備翻來,衛(wèi)瞿說道:“這全當送給你的禮物,新年禮,見面禮,結交禮,慶生禮,結婚禮,滿月禮,不要著急,回家慢慢消化。”周末回到家,好奇的呆飚連忙翻開衛(wèi)瞿的筆記本,不知受益與否,只聽見嚓啦嚓啦翻本子的聲音,最后干脆一合。
第二天衛(wèi)瞿問:“呆飚,看了沒?”
呆飚說:“還沒看懂。”
衛(wèi)瞿說:“哪一首?”
呆飚說:“《無題》第三首。”
衛(wèi)瞿仰起頭思考了良久,看起來似乎想到了什么,呆飚猜想他必定會引經據典,口若懸河甚至拿出他大講三百回合的架勢,發(fā)揮出讓她絕無反駁余地的殺傷力,結果是他自己也不懂。 
“沒看懂啊,很正常,我的文字需要好好考究,我都不怎么懂。”呆飚隨后便在思考一個問題,筆記本要不要退回去,畢竟多個禮物多份人情,都得還呀。最后思考出結果,毅然決然的將筆記本帶回家。
某天,衛(wèi)瞿沒來上課,呆飚覺得無聊,將衛(wèi)瞿那首《聲聲慢》抄在餐巾紙上,這一抄不得了,呆飚和衛(wèi)瞿一夜走紅。事情的詳細經過是呆飚無意間將紙巾掉到地上,當天值日的同學發(fā)現了,不過第一件事不是將其打開,而是召集了班上幾個資深人士召開會議進行秘密商討,久經情場的人說,按照紙質,折疊的形狀大小可以判定為是一份表白信。眼聽六路,耳觀八方的人說根據人品測定以及以往經驗,里面很有可能有不明液體存在。商討的結果是先打開。打開后見里面寫著:《聲聲慢——致頭油的你》,看完題目后,所有人第一反應是摸摸自己的頭發(fā),第二個反應是看看別人的頭發(fā),繼續(xù)往下面看寫著:
尋尋覓覓,明明熠熠,絲絲油油膩膩。乍洗還潔時候,最難熟悉,三池兩盆污水,怎敵她 一周不洗!雨潔也,正傷神,總是無能為力。
滿頭油漬飄逸,無暇洗,如今有誰肯追?對著鏡兒,竟是如此油膩!飄柔更兼霸王,到清揚,瓶瓶見底,這次第怎一個油字了得。
看完整首詩后,大家面面相覷,這樣的情形維持不到一秒,所有人都很默契的哈哈大笑起來。帶頭人命令抄寫員重新抄一遍,并在頁末注明,禁止傳閱。結果是傳到了老賈手上,引起了一場軒然大波。
校廣播站的記者開始偵查,追蹤事情的來龍去脈,安插在班上的幾個積極分子終于逮到機會,爭先恐后接受采訪,記者被同學們的熱情所打動,決定先采訪老賈,老賈將此大任托付給班長,在班長繪聲繪色的描述下,事情終于水落石出。校方特給予呆飚和衛(wèi)瞿留校查看的處分。原因是同學之間不正當的交往嚴重影響校風校紀,念在初犯....諸如此類。
第二天先前榮耀回歸的張大嘴又開始預言,“這次一定叫家長來”。果不其然老賈要叫家長來,但出乎意料的是撤掉了對衛(wèi)瞿的處分,老賈的丈夫還親自開著桑塔納載著衛(wèi)瞿的父母還有一幫人出去了,以后的事大家都不清楚了,只是覺得衛(wèi)瞿肯定是某市長的兒子,是不是真的,他們也無從鑒定。為拉近與衛(wèi)瞿的距離,自此以后大家親切的叫他衛(wèi)少,至于為什么不是泰少....不得其解。
這件事過去后不久,衛(wèi)瞿的家長又找到學校,說衛(wèi)瞿幾天沒有回家了,是不是學校有什么事,老賈顯得局促不安,說到:”沒什么事,每天都是準時放學的“。衛(wèi)瞿的父母越來越著急,將此事告知校長。校長也束手無策,開始責問老賈,“怎么連學生也看不住”!問班上的人才知道衛(wèi)瞿好幾天沒有上課了,校長更加憤怒,“怎么回事!他請假了嗎?學生沒來上課怎么不立刻通知家長?快去找!”從此班上多了一件讓大家課余飯后消遣的東西。
幾天后衛(wèi)瞿回到學校,呆飚見到了衛(wèi)瞿非常開心,她特別想知道衛(wèi)瞿這幾天去哪了,為什么突然就不見了,但是她沒問這些,只說了一句“前幾天發(fā)的習題給你夾在練習冊里面了。”“哦”衛(wèi)瞿面無表情的說道。
第三次?嫉某煽兿聛砹,衛(wèi)瞿排在第一,呆飚排在第三。在呆飚的班上有一項明文規(guī)定,成績決定座次,每次成績下來,班上的座位就要重新調整。呆飚很慶幸,自己和衛(wèi)瞿成績相差無幾,老師應該不會給他換同桌,但老師并沒按照正常邏輯辦事,她將衛(wèi)瞿調到與呆飚平行的第三排,其他人也均作了調整,然而呆飚原位沒動,老班給出的理由是呆飚成績穩(wěn)定。
距高考50天,班上傳出衛(wèi)瞿退學的消息,這又再一次激起了同學們的想象力,張大嘴將手中的筆很熟練的別到耳朵背后,老成的說道:“肯定是熬不住了,這天氣,熱的太夸張,衛(wèi)少應該移居到廣寒宮避暑去了吧。”說完之后還略略點頭。“他們家有這條件”,同學們似乎也同意張大嘴的說法。又過了幾天,衛(wèi)瞿的父母來學校辦理退學手續(xù),到班上把衛(wèi)瞿的書帶走了。一天班會課上,老師提到了衛(wèi)瞿,“泰衛(wèi)瞿因為學習壓力過大而早早退學,這對你們來說是個反面教材,現在是關鍵時刻,你們一定要調整好心態(tài),積極面對高考.....
后來得知衛(wèi)瞿患了抑郁癥。衛(wèi)瞿向來不喜歡和人說話,常常做事獨來獨往,不喜歡被打擾,再加上父母常年不在身邊,他習慣了一個人,第三次轉學后碰到了呆飚,他覺得他與呆飚是同道中人,同樣遭受著孤獨,同樣受到別人的冷落與無視。于是他大膽地與呆飚交談,這才發(fā)現呆飚是個善良,熱情的女孩,他在呆飚身上找到了存在感。隨之而來的流言讓他很疲憊,他只是想交個朋友,一個可以傾吐自己的內心,幫自己找回自信的人。同學們的議論聲越來越大,他很敏感,為了避免與同學發(fā)生爭執(zhí),也為了保護僅有的朋友,他有一段時間沒去上課,他的父母非但沒有安慰,還破口大罵,罵他丟人,隨后便把他趕出了家。后來“紙巾傳書”再次引起風波,衛(wèi)瞿覺得忍無可忍,便到老賈那爭辯,可結果是老賈讓家長來。衛(wèi)瞿一氣之下離開學校,去網吧待了一個星期,父母找到他后痛罵一頓,又把他送回學校。再后來,老賈給他換了同桌,幾乎再也聽不到他說話,為數不多的幾次“不用”“別動我”,除此之外,再無其他。長時間不與外界交流,衛(wèi)瞿似乎失去了話語系統(tǒng),也失去了邏輯思考能力,一天晚上,父母不在家,衛(wèi)瞿坐在陽臺上看星星,三天后,父母回到家發(fā)現陽臺上的衛(wèi)瞿,和旁邊的易拉罐,緊急將其送到醫(yī)院,幸好只是酒精中毒。
上課鈴聲響了,呆飚坐起身,這是高中的最后一節(jié)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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